第期

黄精

●吴宝华

窗外大雪纷飞，天地间一片迷茫，不远处的神农架冰天雪地，粉妆玉砌。

方泉从壁上取下药篓，看看底部几根篾条快要蛀断了，便动手修补。

忽然，他的耳边传来“吱吱吱”的叫声，推开门一看，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铁坚衫树上，蹲着三只金丝猴。

方泉住在神农架脚下的下谷坪村，祖辈都是药农，平时种田，闲时采药。神农架山上有不少金丝猴，但很少下山来，这三只金丝猴不知何时来的，大概是又冷又饿，实在受不了，才跑下山来，毕竟山下比山上暖和一些。

方泉听猴子叫得悲惨，动了恻隐之心，他去瓮里舀了一碗玉米，来到树下，将玉米倒在树根处，然后自己退回屋里，透过窗户看院里，看到猴子溜下树来，警觉地捡玉米吃，猴子有腮囊，可以贮藏食物，不一会儿，树下的玉米就被捡光了。

过一会儿，三只猴子借着树枝，相偕着蹿出院墙，逶迤往远处去了。

过了三五天，更多的猴子来到方泉的院子里，方泉便多舀了一碗玉米倒在树根处，猴子们兴奋地下树来捡拾。

这般每隔十天半月，便有一群猴子来方泉的院子，方泉总是拿玉米倒在院中树下，让猴子捡拾。

次年春暖花开，草木萌芽，猴子便再也没有来过了。

这年暮春，方泉母亲的肺病忽然严重起来，干咳不止，昼夜不绝，最后咳出血丝。

方泉十分着急，带母亲去看医生。

医生仔细诊脉后，告诉他野生黄精有奇效，方泉便决定上山去采。

神农架奇峰叠嶂，山高林密，山路崎岖险峻，十分难走。而近年因人们过度采药，野生黄精几乎绝迹。

走到下午，他上到了神农架峰顶，却只采到一株幼小的黄精，茎块只有拇指大小。

无奈，他决定到小龙潭去碰碰运气，正走得又累又饿时，忽然听到“吱吱吱”的叫声，他抬头一看，前边的断崖上有金丝猴在嬉戏，依稀认得就是最先到他院子里来的金丝猴。金丝猴仿佛遇见故人，对着方泉抓耳挠腮，“吱吱吱”叫唤，十分亲热，方泉微笑招招手。

忽然，他想到金丝猴整天在山上游荡，想必知道哪里有黄精。

于是，他从背篓里取出那株幼小的黄精，打手势让猴子看。

猴子的智力不低，立即懂得了方泉的意思，领头的大猴子“吱吱吱”叫了几声，带头向板壁岩方向攀树附枝而去，方泉忙背着药篓，提着药锄，紧紧跟随。

傍晚时分，他们终于到了板壁岩，只见峭壁下边长着好几株黄精，可是方泉却攀不上去，金丝猴们便折了树枝，捡了石块，挖掘那几株粗壮的黄精。

不用一袋烟功夫，猴子们便掘出了黄精，捧到方泉面前。

方泉喜出望外，忙装进药篓。

稍倾，他便挥手告别群猴，兴高采烈地下山来。

方泉根据医生嘱咐，炮制黄精给母亲服用，一个月后，母亲的病便痊愈了，而且身轻体健，红光满面，身子骨越来越硬朗。

方泉心里非常欣慰。

过了一年，忽然有药商进山来收购野生黄精，价格十分诱人。

方泉禁不住诱惑，决定再次上山采黄精，这次他先到小龙潭找金丝猴。

中午时分，他便找到了群猴，那群金丝猴见了他十分亲热，方泉便连连打手势，意思是让金丝猴领他再去找黄精。

领头的金丝猴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领着他向板壁岩走去。

到达板壁岩时，已是傍晚，群猴仔细找了片刻，才在断崖上找到三棵黄精，这里地势更加险峻，群猴只能攀着崖壁采掘黄精。

掘出数块黄精后，有一只小猴子捧着黄精送到方泉面前，方泉心花怒放，急忙拿药篓来装。

然而意外发生了，当小猴第二次捧着黄精送过来时，断崖上一块石头风化松动，掉下悬崖，小猴子身子一倾，惨叫一声，像断线的风筝一样，栽下悬崖。

群猴惊呆了，稍倾，领头的猴子叫唤一声，带头向崖下攀下去，猴群紧跟在后面，不一会儿走得精光。

方泉目瞪口呆，他没有猴子的身手，只好呆呆地站着等，然而直到夜幕降临，明月东升，猴群再没有消息，方泉只好怏怏地下山来，带回的黄精卖给药商，只够买百十斤玉米，刚好是他喂群猴吃掉的玉米。

从此，金丝猴群再不理方泉，远远地见他上山来，猴群就跑得无影无踪。

作者简介

吴宝华，浙江仙居人，浙江省作协会员。作品散见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天池小小说》《浙江日报》等报刊，并入选各类年度选本及试卷，多次获奖，出版散文集《岁月留芳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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